顶级投资人丨高盛董事长兼CEO：密切关注中国经济转型的政策举措

《顶级投资人》本期嘉宾是高盛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 David Solomon。他有一个中文名字： 苏德巍。高盛来自美国，历史超过150年，是世界领先的投资银行、证券和投资管理公司。高盛1984年在香港设立亚太总部，又于1994年分别在北京和上海开设代表处。此后，高盛在中国政府、国内大型企业以及民营企业在国际资本市场的大型交易中担任重要角色。David Solomon从业近40年，2018年10月开始担任高盛首席执行官。在David今年第一次中国行中，《顶级投资人》获得了30分钟独家专访。我们的采访从他的中国之行开始。

第一财经：David，谢谢您抽时间接受采访，首先您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David Solomon ：我来中国是为了与我们的客户交流，也为了与同事们见面。所以，和其它客户和高盛员工所在地一样，我喜欢来这里向我们的客户学习，与客户在一起，也和我们的员工在一起。

第一财经：让我们谈谈中国，David。在疫情之后，关于中国经济的未来，世界上存在着不同的观点，有乐观的，悲观的，或者介于两者之间的。那么，你属于哪一派？

David Solomon ：我不会按照你所说的方式来界定。我认为中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经济体。它在某些方面受到了疫情的影响，也受到了某些行业领域拖累导致增长放缓。但是，如果你从长远来看，中国经济将会继续增长。

高盛研究部预计中国经济今年的增速在4%到5%之间。对于一个大型经济体来说，这仍然是非常显著的增长。虽然增速可能比人们过去预期的要慢，而且中国经济确实面临一些压力，但我们的目光更加长远。中国将继续是世界上最重要的经济体之一，并将继续增长和扩张。这里有14亿人口，这显然对经济活动产生影响。

第一财经：中国经济现在正在转型的过程中，从老的发展引擎转向新的发展引擎。你可能已经听说过了，在两会之后，中国有一个新的流行词，“新质生产力”，基本意思是我们希望中国在价值链上往上游走。那么，你认为这是解决中国经济问题的办法吗？

David Solomon ：中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全球经济体，它持续增长并转型。在长时间内，中国吸引了大量外国直接投资，这些外资助力了经济增长。我相信从长期来看，中国经济将继续对全球经济增长发挥非常重要的作用。 目前，就像你说的，中国经济正在经历转型，我们和其他人都在密切关注，尤其是政策举措，随着时间推移经济增长的趋势。

第一财经：高盛在中国取得了很多进展。中国对你们来说有多重要？

David Solomon ：高盛已经在中国经营了大约30年，因为中国对我们的客户来说非常重要，因此对高盛来说也非常重要。我们有活跃在中国市场上的全球企业客户，也有长期合作的中国客户都在在这里运营。所以中国对高盛来说非常重要，就像全球经济的任何重要部分一样，因为这对我们的客户非常重要。

第一财经：在中国您有很多业务，投资银行、资产及财富管理等。那么您对这些业务有哪些优先考虑吗？

David Solomon ：公司的业务重点是两大全球性业务板块。其一是我们称之为全球银行及市场业务，包括我们的投资银行业务以及固定收益、外汇、大宗商品及股票业务。然后第二个是我们的资产及财富管理平台。它们都是我们在全球范围内运营的重要业务，对公司都非常重要。

 

过去一年，美国经济的韧性以及美国股市的涨势都让人印象深刻。但繁荣的背后是否隐藏着风险，控制通胀的道路是否平坦，美国政府债务水平是否可持续，以及人工智能到底能在多大程度上提高生产力，这些话题David都给出了答案。

第一财经：David，我们生活在一个非常困难、非常复杂的世界中。低利率时代结束了，中美之间的贸易战正在肆虐，更糟糕的是，欧洲和中东正在进行两场真正的战争。但当我们看市场时，一切都在上涨。股票市场、黄金，甚至比特币都在上涨。为什么？背后的催化剂是什么？

David Solomon ：总的来说，世界经济增长相对稳定，特别是在疫情过后。我认为其中一部分原因是，各国政府在疫情后采取了非常有力度的财政刺激政策，这无疑有助于维持一个合理的全球经济环境。美国经济一直相当有韧性。我想，考虑到过去12个月发生的货币紧缩，人们对美国经济现在展现出的韧性感到惊讶。因此，从宏观经济增长的角度来看，尽管我们目前生活在一个复杂的世界中，但经济增长仍然是合理的。

第一财经：是的，你说美国经济相当有韧性。那么，你认为美国的衰退前景真的是一个可忽略的问题吗？

David Solomon ：我认为衰退的风险始终存在。我们的经济学家说，2024年有15%的衰退风险。我们一直有相对强劲的经济，这得益于良好的经济增长，同时也受到了大量的财政刺激支撑。我认为目前不太可能在2024年出现衰退。但衰退是经济活动的正常组成部分，我们在某个时候会在美国看到衰退。我只是认为这并不会在近期出现。

第一财经：你也说财政支出帮助了美国经济增长。那么，你是否担心美国债务的可持续性

David Solomon ：我确实担心美国的债务。我认为在过去15年间美国的债务水平已经大幅增长。我认为这是一个重大的问题。显然，在我们选举之后，你会在美国看到更多关于支出政策、债务水平的讨论，我认为这是美国需要解决的一个问题。我非常担心美国的债务水平，很显然，在利率较高的环境下，债务再融资的成本会更高。所以，我认为这是未来几年会受到很多关注的问题。

 

第一财经：现在市场共识是，美联储今年将进行三次降息，从今年夏天开始，最早在六月。你同意这种观点吗？

David Solomon ：市场共识的确是预计会有三次降息。这一共识自一月份以来发生了重大变化。一月份的市场共识是预计会有七次降息。我个人认为，今年开始降息是有可能的。但也有可能出现少于三次或者完全不降息的情况。我认为美联储的行动将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未来几个月的经济数据。目前共识是预计会有三次降息，但我认为非常重要的是要密切关注未来几个月的经济数据。

第一财经：鲍威尔主席也表示，控制通胀的道路将是崎岖不平的。

David Solomon ：我想说的是，我认为宏观经济中正在发生的各种事情的确产生了通胀压力，而美联储在过去12个月中已经做得很好，缓和了通胀压力。我认为通胀滞留的风险犹存。而实现2%的通胀目标可能不像市场预计的那样一帆风顺。

第一财经：最后一英里也许是最难的。

David Solomon ：有些人说，最后的一段路最难走，但也未必。全球经济面临着一系列挑战，这些挑战可能会对总体通胀轨迹产生影响。我的想法是美联储将非常谨慎地关注这一情况，并根据他们所看到的事实来决定利率政策。

第一财经：美国股市目前处于历史最高水平。投资者非常高兴，但也非常紧张。你认为，现在的牛市可能会变成泡沫吗？

David Solomon ：我不会这么说，也不认为有这样的迹象。美国股市的表现一直很强劲。其中少数股票是推动股市上扬的主要因素。有七只股票受到了很多关注，占到了市值的30%到35%，它们推动了大盘表现。但总的来说，美国经济相当健康。我目前并没有看到美国市场存在泡沫，但过去6到12个月中也存在部分股票表现激进的情况。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情况可能会逆转。但我目前并没有看到美国股市出现任何泡沫特征。

第一财经：是的，你提到了那七只股票，与人工智能有关。毫无疑问，科技将来会进步。但你认为今年市场的狂热情绪会稍微降温一点吗？

David Solomon ：人工智能是一项已经存在很长时间的技术。显然，这种技术的发展正在加速，并正在全世界广泛的人口中逐渐普及。我认为这项技术非常值得期待，有潜力显著提高世界的生产率。目前，显然对人工智能技术的关注度非常高，并且有大量投资用于加速这些技术的发展。与任何其他技术一样，它都会有一个生命周期，一个时间跨度。我对人工智能和这些大型语言模型的机遇非常关注。我认为假以时日，随着这项技术逐渐落地在真实应用场景中，它将带来巨大的生产力提升。

第一财经：随着时间的推移，你的意思是期望更高的生产力，但问题是，你期望会有多少提升，以及多快会实现这些提升？

David Solomon ：我们的研究预测，在未来10年中，生产率将以每年1.5%的复合增长率提高。我认为这个趋势正在实时发生，因为人们开始将这些新的大型语言模型应用到业务和活动中。因此，我认为生产率提高将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加速。我认为这是一个趋势，它让人们能够更加高效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