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方若：架起理论与实践之间的桥梁丨中国经营者

《中国经营者》栏目策划了特别系列“学院派重塑商业世界”，在这个系列中，我们将陆续走访国内的顶尖商学院，问道与探究理论如何破局求变，学术革新如何顺应时代潮流，商业思想如何为产业界提供更有用的指引等问题。今天的嘉宾是上海交通大学安泰经济与管理学院院长陈方若。安泰过去几年致力于搭建学界和产业界的桥梁，在行业研究和产业趋势方面做了非常多的探索和尝试，下面就听陈方若院长分享，商学院如何跳出舒适圈，使改变发生？

本期嘉宾

陈方若，1985年毕业于上海交通大学，之后获沃顿商学院博士学位。2018年起任上海交通大学安泰经济与管理学院院长、上海交通大学行业研究院院长。

本期主持人

第一财经CEO 陈思劼

1.理论联系实际不只是口号

陈思劼：今天我们非常有幸能够跟陈方若院长做一个访谈，因为陈方若院长2018年来到交大安泰之后，实际上业内很快就注意到一个非常大的变化，我们安泰做了行业研究院，这应该说在管理学院中间还是一个非常新的概念和新的尝试，我非常想从这个话题开始和方若院长谈起。当时您设立这样一个行业研究院，您的初衷是什么？五年以来发展的情况又如何？

陈方若：谢谢陈总。我2018年回来，那么有安泰这样一个机会，我当时是非常认真地考虑过回安泰要做什么，作为院长，怎么样能够把安泰经管学院推上一个新的台阶。

其中一个很重要的挑战就是理论跟实践没有非常紧密地结合。那么这个问题可以以各种方式体现出来，比如说最直接的就是在教学上，我们讲的内容跟实际的关联性有多大，那么有的时候都是一些表面上看似有一定关联，但其实跟实际还是非常脱节的。还有另外一个，我们经常讲的都是一些老的概念，因为实践已经走得很远了。

所以这是一个很直接的问题，就是在课堂上，你可能没有跟上时代。另外一个，我觉得更深刻一点的问题，我觉得我们的学术研究，我们发表在期刊里的论文，可能不一定在解决真问题，都是我们想象的问题，那么其实实践当中有非常多重要的管理问题需要去研究的，那么因为老师们跟实践的结合没那么紧密，所以我们经常是从论文到论文，就是人家做过什么，我在人家的基础上又做了什么。

陈思劼：有点像在研究一根针尖上有几个天使这样的问题。

陈方若：对，所以在自己的领域很窄，而且圈子也比较封闭，那么这样子久而久之，我们象牙塔的文化使得我们商学院的研究跟实践就非常脱节了。所以我当时决定回安泰，我就想着能不能在这一点上做一个尝试，就是理论跟实践能够通过一种组织行为来改变这种现状，那么行业研究院其实就在这样一个背景下成立的。

所以简单地说，行业研究院应该说是解决理论实践结合问题的一个组织行为，所以2018年底我们成立了行业研究院，希望利用这样一个抓手，改变商学院的文化和这种生态。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我们学院希望成为一所扎根中国的世界级商学院，那么如何扎根？我觉得行业研究其实也是一个非常好的抓手，就是你通过研究中国的各行各业，中国经济的各行各业，其实你就有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办法去扎根中国，然后从中国丰富的管理实践当中去吸收养分，最后我也非常希望能够通过这样一种努力，最后能够形成中国式的，基于中国的管理实践的新管理理论，我相信对全球都是很有帮助的。

陈思劼：听您这么一说，我就对您提出的“纵横交错、知行合一”好像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2.上海交大行研院五周年变革

自2018年上任以来，陈方若便提出“纵横交错、知行合一”的改革方向，并牵头成立行业研究院，以行业研究为抓手，打破学术壁垒，破解商学院纸上谈兵的困境。变革之下，安泰的发展又会面临哪些难题？

陈方若：五年，其实在我刚才讲的长期的目标来看，五年还是比较短的，哈佛商学院做了案例研究，做了100年，大家知道是这样一种长期的积累改变了商学院的一种文化，比如说现在案例教学是非常普遍的。那么我想行业研究能成为商学院的一种主流的研究范式也需要时间，那么这五年来我觉得我最开心的一点就是我们安泰的文化在渐渐地发生变化，至少行业研究这个理念应该说是深入人心了，就是大家在考虑研究的时候，可能就有纵横交错的这种苗头。

陈思劼：基础的思维开始出现。

陈方若：这种思维方式，就是我们有学术研究，同时也想想你有没有行业研究，这个问题已经提出来了，然后大家在考虑知识创造的时候，其实就有两个维度了，这两个维度我觉得已经建立起来了，我觉得这是一个文化上的变化。

那么另外一个变化，我们确实还是有很多相关的成果，有行业报告、白皮书、论坛，咨政建言，我们在媒体上的发声，可能社会对某一个行业希望有一定了解的时候，经常会找到我们的老师，所以这也是一个比较令人满意的结果。

那么还有一个，我觉得很重要的变化就是我们的教学体系、人才培养体系在发生变化，我们的行业社群班也非常火爆，目前我们已经开了12个行业社群班，各个方向，大健康、智能制造、金融、文创、零售、智能网联汽车、人工智能等等，这样一个新的课程体系使得我们的教学课程也变成纵横交错了，就是说有学术方面的、学科导向这样一种课程体系，又有行业导向课程体系。

陈思劼：但是一个新的一种模式的推出，我想它对传统是有颠覆的，在改变的过程中间，您觉得最难克服或者最难推动的是什么？

陈方若：确实是，任何一个变革其实都会遇到很多障碍，所以我们纵横交错的提法在某种意义上也希望能够使得我们这样的障碍尽量小一点，所以我叫纵横交错有两个方向，横向跟纵向，我们并不是打倒一方，再树立另外一方，其实我们希望齐头并进。

因为我们原来的学术研究也还是有它的道理，有它的作用，那么我们并没有说不要做学术研究，我们只是说在学术研究的基础上，你还有另外一个方向叫行业研究。去研究行业你得走出去，然后你要跟企业家交流，那么因为这么多年下来，商学院的发展在某种意义上这种脱节应该说是由来已久。

所以这也是一个障碍，就是说怎么样把桥梁，企业、学界跟业界之间的这种桥梁搭建起来，建设一个桥梁是要花点功夫的。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障碍，就是我们的考核，考核评价体系，因为老师们在这种传统商学院的考核当中，他这个价值体系已经很成熟了。

陈思劼：建立起来了。

陈方若：那么行业研究是不是也能够成为这样一个指标体系当中的一部分，那么这也是一个过程，也需要去建立。那么这样一个过程，其实要建立不是太容易，我们刚才前面讲的桥梁不容易，然后现在考核体系也不容易，因为它是一个商学院或者学术界的生态问题，就是说大家互相认可，那么不只是安泰的老师改变了观念，那还不够，其他兄弟院校或者国际上的商学院，我们的同行也得改变观念，那么这就很难了。

3.教学相长启发行业研究

陈思劼：我注意到我们的老师们有的还是非常超前的，好像在2019年前后其实就已经有老师专门选了人工智能行业，或者说养老行业，其实咱们回想一下，那个时候还没有那么热，还是刚刚初起的时候，你觉得这些老师为什么会愿意来选这样一些还比较冷门的行业？

陈方若：我觉得可能最关键的一个原因，其实老师们以前还是有一定的积累，大家在商学院的这个平台上，一方面做自己的学术研究，另外一方面也接触到很多同学，我们在校生来自各行各业，通过学生这样一个窗口，其实你也观察到了一些行业的动态，就是学生在想什么，某种意义上对老师们是一个启发。应该说主要原因还是大家前期的积累，再加上我们倡导的行业研究，两个结合在一起，产生了这些，我觉得有一定前瞻性。

陈思劼：可不可以这么来理解，就是如果没有行业研究这样引领的话，实际上在商学院是比较难以出现某一个老师专门去研究一个冷门的未来行业的情况？

陈方若：是的，我们在某种意义上是一个催化剂，可能原来这些要素都在，但是没有按照行业研究这个方式去把它组合起来，所以我们等于是有了这样一个行业研究概念之后，这些要素就都聚集起来了，然后就形成一些新的想法、新的方向，所以我觉得都要，要素也要有，这样引领性的理念也要有。